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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太夫人望了望窗外天色,长长叹了口气,道:“天保佑你,你总算没有来迟。”
朱泪儿道:“天一亮,就是整整三天了。”
俞佩玉忍不住问道:“此刻还有救?”
胡太夫人眉已皱了起来,道:“她是什么时候伤了你的?”
胡太夫人柔声道:“这么可爱的小姑娘,老天也舍不得让她死的,你只管放心吧。”
朱泪儿道:“手上。”
俞佩玉这才松了口气,几天来的种种艰辛和痛苦,到这时总算有了代价,但几天来的疲乏劳累,到了这时,也似要一齐发作。
胡太夫人道:“伤在什么地方?”
他只觉全身脱力,几乎就要倒了下去,却仍勉强说道:“太夫人虽然如此通达,但有件事在下还是不得不说的。”
朱泪儿道:“嗯。”
胡太夫人道:“什么事?”
胡太夫人失声道:“你身上难道被她抓伤了么?”
俞佩玉道:“胡姥姥之死,并非别人所伤,而是她自觉已绝望,那块木板上还留有她的遗言,也曾提及解药之事。”
徐若羽刚想走过去,朱泪儿已大声道:“用不着你来瞧,我中的就是她指甲里的毒。”
胡太夫人长叹一声,黯然道:“若非如此,你以为我就忍心不救这位小姑娘了么?”
胡太夫人张开眼瞧了瞧朱泪儿,长叹道:“天见可怜,这么标致可爱的小姑娘,她竟也忍心下得了手……羽儿,你还不快去瞧瞧人家中的是什么毒。”
俞佩玉也长叹道:“无论如何,太夫人相救之情,在下等必不敢忘。”
徐若羽道:“就是那位姑娘。”
胡太夫人道:“你们看来都累了,坐着歇歇吧,我这就去将解药拿来。”
只见这老太婆闭着眼喘息了半晌,缓缓道:“是哪一位中了毒?”
她嘴里说着话,人已蹒跚而出,扶着她进来的两个小丫头方才已抬着胡姥姥的尸身走了出去。
俞佩玉再也想不到胡姥姥的母亲竟是如此深明大义的人,他虽然对胡姥姥恨之入骨,此刻心里倒有些难受起来。
徐若羽就抢先两步,去扶着她。
她嘴里虽这么说,眼泪已不禁流了下来,顿着拐杖道:“快抬出去埋了,埋得愈远愈好,我只当没有这个女儿,你们以后谁也不许在我面前提起她。”
俞佩玉还想说什么,却已不支而倒,跌在椅子上。
胡老夫人颤声道:“死得好,死得好,我不知跟她说过多少次,叫她莫要害人,我就知道她害人不成,总会害了自己的。”
海东青道:“你放心,不出片刻,她就会将解药拿来的。”
徐若羽道:“是。”
朱泪儿撇了撇嘴,道:“她若是偏偏不拿来呢?”
胡太夫人满头白发都颤抖起来,道:“就……就在那边桌上么?”
海东青冷笑道:“她明知不将解药拿来,我绝不会放过她……她只怕还没这胆子……”
徐若羽立刻恭恭敬敬迎了上来,低低说了几句话。
朱泪儿也冷笑道:“她又不知道你是谁,为何要怕你?”
就连朱泪儿都不禁看呆了。
海东青傲然道:“她出去一看那木板上的字,就知道我是谁了。”
只听一阵“叮咚”声响,一个端庄慈蔼、富富态态的老太婆,左手数着串佛珠,右手拄着根龙头拐杖,被两个丫环扶了下来,头发虽已全白,满嘴牙齿却连一粒都没有脱落,竟似比胡姥姥还年轻得多,而且看来就像是位福泰双全的诰命夫人,哪里像是胡姥姥这种人的母亲。
就在这时,突听“唰”的一声,接着“当”的一响,所有的门窗都已被一道铁闸隔断。
年高辈尊的胡姥姥,到了这人嘴里,竟变成“丫头”了,大家虽还未见到此人,已猜出她必是胡姥姥的母亲。
俞佩玉也被吓醒了,跳起来道:“不好,我们还是上了当。”
突听楼板响动,一人大声道:“又有谁中了我那死丫头的毒,快让我来瞧瞧。”
海东青面上也变了颜色,跺脚道:“想不到这老太婆竟比她女儿更阴险,更毒辣。”
朱泪儿嘶声道:“我宁可被毒死,也要宰了他。”
朱泪儿冷冷道:“而且她的胆子还不小,居然连天狼星都不怕。”
见到朱泪儿还想挣脱俞佩玉的手,海东青也拦住了她,皱眉道:“解药,你莫非忘了么?”
海东青一张黑沉沉的脸已气得发青,忽然怒吼一声,冲到门前,“呼”的一拳击了出去。
海东青却不知道她只是为了想起自己母亲的悲惨遭遇,就不免对天下的负心人都恨之入骨。
他一拳立毙奔马,力道之大,可想而知。
她怒喝着又想冲过去,已被俞佩玉紧紧拉住了她的手。
只听“轰”的一声大震,桌上瓶盏俱都跌到地上,跌得粉碎,墙上挂的字画也被震了下来。
朱泪儿怒喝道:“像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,人人得而诛之。”
可是门上的那道铁闸,却还是纹风不动,再仔细一看,原来窗棂门框,也都是铁铸的,只因涂着油漆,是以不易看出。
徐若羽也不觉一惊,翻身滑出数尺,讶然道:“姑娘怎地反替她打抱不平来了?”
海东青呆在当地,面上连一丝血色都瞧不见了。
她语声忽然嘶哑起来,话未说完,人已向徐若羽扑了过去,出手三招,竟无一不是致命的杀手。
朱泪儿却又扑进俞佩玉怀里,嗄声道:“这全是我不好,我……我……”
朱泪儿道:“你为了学武才娶她做老婆,也就罢了,等你不愿意再耽下去时,也可一走了之,你为什么定要她死?”
话未说完,已放声大哭起来,她每次都似乎有什么话要说,但每次话都未说出,便已泣不成声。
徐若羽微笑不答,似已默认。
就在这时,只听“嗤”的一声,墙上忽然涌出了一股烟雾,俞佩玉退后几步,失声道:“毒烟!闭住呼吸。”
朱泪儿道:“如此说来,我们这反而像是帮了你的忙了,是么?”
其实用不着他说,海东青和朱泪儿也已闭住了呼吸,只不过一个人闭住呼吸,又能维持多久呢?
徐若羽又笑了笑,道:“各位既然明知在下是为了武功才和她成亲,在下此刻若是作出悲痛之态,岂非反而要令各位见笑。”
毒烟自四面八方,源源不绝地涌了出来,就算他们能闭气调息,能比常人支持久些,但也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。
朱泪儿道:“你……你不难受?”
海东青咬了咬牙,又是一拳向墙上击出,这一拳力道更大,所有靠着墙的桌椅都被震倒。
徐若羽道:“上得山多终遇虎,内人这一生实在结仇太多,在下早已算定,她迟早总会有这么样一天的。”
但墙壁仍是纹风不动,连一道裂痕都没有。
朱泪儿反倒吃了一惊,失声道:“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?”
整个屋子都似已化作洪炉,闷热得令人透不过气来,朱泪儿伤痕未愈,额上又沁出一点点汗珠。
这句话居然也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,他居然还是面不改色,若无其事,简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。
俞佩玉刚伸出手去为她擦汗,忽然发现衣袖上全是白灰,他站在屋子中间,这白灰是哪里来的?
徐若羽微笑道:“若是在下猜得不错,这只怕是内子的尸身。”
再看屋顶上,已裂开了一条裂缝,俞佩玉又惊又喜,身子突然跃起,用尽全力向屋顶撞了上去。
海东青忽然回头瞪着他,道:“你可知道我们替你送来的是什么?”
只听“轰”的一声响,粉垩如雨点般落了下来,裂缝也更大了,这屋子四面虽都是铁壁,屋顶却不是。
徐若羽只是含笑听着,也不插嘴。
海东青不等俞佩玉身子落下,也已撞了上去。
海东青冷笑道:“只可惜他还没有这本事。”
这一次震动的声音更大,粉屑纷飞,烟雾迷漫中,海东青的人已瞧不见了,屋顶上却已多出了个大洞。
朱泪儿道:“哦!原来他本来就有这意思的。”
朱泪儿、俞佩玉跟着蹿了出去,只见上面也是间很精致的屋子,锦帐低垂,似乎正是胡姥姥的“闺房”。
这次徐若羽没说什么,海东青却冷冷道:“他既已让我们走进这里,你以为他还会让我们活着出去么?”
屋里没有人,海东青已蹿了出去,这小楼上一共有六间屋子,六间屋子里却连一个人也没有。